江南,尤其代表江南风格的苏州,我在她的秋天里已经生活了10个轮回。我眼里江南的秋,大抵都是苏州的影像,间或有金陵和沿江几个城市的个轮回。影子。至于上海,不在我的印象里,她属于富人和弄潮儿,有着奢侈的气息,与我无关。
在我开始落笔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北国早已雪飞冰冻,寒风刺骨了,正是新历11月中旬;苏州也正下着薄凉的冷雨,不小又密集,只是气温并不低,绿色,仍然是这座城市的主色调,偶有几片老叶飘零。常绿植物遍布了城乡街道,那绿,在暮秋向冬的过程里,渐渐深老浓墨。而雨,却还是柔软的。
2003年我第一次与苏州邂逅,不在秋天,是初春日,苏北的杨柳还裸着枝丫,她已经绿意盎然,漾满春味。许多的嫩芽正爬上花草树木的额头,苏州赶早觅到了春天。那年,我第一次离开家,离开妻儿,外出来求生。我只在苏州的早春里逗留了半月,便匆匆打理行装,去往我壮实人生的驿站:邯郸。每年秋天,只回一次江南,对于江南秋的印记,也是模糊又恍然。
在邯郸以及北国的960个日日夜夜,关于江湖打拼,工作生活的点点滴滴,留给专门系列的文字里,这里只说我的江南。
2005年10月末,还是新历,我经历了很多故事,看了许多人,走过诸多地方,磨圆了几丝棱角,熟稔了几分心智后,重回到当时仍然陌生着的苏州,金秋里的江南。
公司座落在渭塘镇,苏州城正北约20公里,是一家生产保健食品和日化品的企业,同时自己开发销售市场通路。我就是从北方区被替换回来的。那时,相城大道立交还没建,连接阳澄湖口的河荡也没治理妥当,苏通大桥正在长江边紧锣密鼓灌注着。城区向北亘着铁道,古城与相城便天差地别。只是,路两边已很少能见到庄稼了,苏州拿来种稻米的田地越来越小,土地越发珍贵稀缺。鱼米之乡的米,大致只能依靠外供了。鱼,太湖的三白,依然在,且名气仍然大,每天一直吸引着大量的拥趸慕名而来。阳澄湖里的大闸蟹,正是肥美流黄的季节,但2005年的秋天,我已无福享受到。
我与两位从其他市场召回的同仁,后又再增两名,加上新录用待派遣的一位,几乎无所事事地坐在总部办公室里,打发了秋末和冬去春来的时光。其间,再派出的2人一个又一次回转来,新录的老兄离开,到最后,我和另一人相约先后也请辞而走。
这个打着外资名头的家族企业,1995年老板46岁时创办,辛辛苦苦,风风雨雨,一路摔打走来,到我入职的第二年,风风光光在香港创业板上市,然后因为家族派系利益的冲突,历经几次明争暗斗后,逐渐衰落,我离开后不到三年,江湖已不再有他们的故事与传说。
当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哪里感觉得到,如今弹指岁月已十年。苏州城越发繁华,只是太多旧人走远,曾经发生着的曾经,早已成为了过往里的过往。
就在2006年德国世界杯赛后的7月,我找到了新的工作单位,一家挂着日资、港资名头的家族企业,生产喇叭以及电子元部件等。老厂区位于石湖西路,靠近上方山石湖边大约3公里的样子;另有一处新厂房,在新区华山路接近开山风景区附近。
于是我在石湖东岸找住宿的地方,相中了第二户人家,二楼一间砖房;开着正对石湖的很小的一扇窗,抬眼可见半个湖面和水景。初见石湖,我是坐在出租车里,当时的天是蓝的,泛着热浪,觉得石湖很蓝,很洁净,很清澈,以后慢慢地看清楚了,水也有黑灰色,污染得只是淡些。
我在石湖边来回奔波了3个月,老板娘突然出现(这之前不知道有她存在),因一份莫须有的表,我再次失了业。
此时又是一年里的10月,正是稻香果熟的秋天。捱过了夏日的酷热,不曾想如此快就要搬离石湖,心里陡生了几分不舍。趁着这失业里短暂的有闲,我骑着那辆40元买来的旧自行车,沿着石湖和上方山东麓,狠狠地兜了一个大圈,待骑到石湖中间的堤坝,停下来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石湖。
石湖里有很多的小鱼,不大,周边乡村中年以上的农民,操着吴侬的乡音,还保留着很多渔乡的习俗,驾木舟,衣着朴素,拣拾弥足珍贵的田边渠埂,种上些绿色的菜蔬。湖面偶尔游着几只小的野鸭或水鸟,空中轻轻飘荡着几片或浓或淡并不白的白云。这在以前称为天堂的苏州,已算是风景区了,心里不禁腾升起一丝酸涩的悲伤。坐在石湖中间筑起的堤坝边,我望着风吹皱起的湖面漂浮的一个快餐盒,随波慢逐,缓缓地沿风吹的方向流,不远处一位垂钓者,正将一个塑料袋扔向湖面。
石湖的秋色其实还是美的,空中飘荡着淡淡的水气,草气,能见到城市里极难见到的好大的一片天空,可称为辽阔吧。
但愿这一小片美景能留存得尽可能久长些。
石湖边每天都有许多垂钓者,基本上男的多。他们或驱小车,或驾摩托,或蹬单车,掣三两杆渔具,悠然自得。大多时候并钓不到什么鱼儿,只是钓者之意恐都不在鱼。
我长到十六岁之后好象便再没钓过鱼。小时的钓鱼,比现者简单得多,折一根青翠的芦苇,系上一根绳线,大头针弯成一只小钩,挖一把蚯蚓,便准备齐了。那时候老家村子旁遍是清清流淌的小溪,鱼的种类老多;顽皮的孩童们不怕太阳也不惧蚊虫,三三两两散落在绿绿的田边,没有大人们呼唤吃饭的声音,是决不会回家的,野惯了,浑身沾满水腥气,野草味,还有片片点点的泥巴。那钓鱼不叫垂钓,水里的鱼儿都看得见,想想该叫玩钓,就是玩儿的多,天地之间,庄稼之间,野草之间,都是我们的玩场,钓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能够在这样一个繁忙的城市里闲下来,停下匆匆前行的脚步,看看身旁的风景,也是一件难得的美而快乐的事。然而我的内心除了美和快乐,还搀杂着些许的忧愁,正象绝大多数的现代人,不得不为着生活匆匆奔波,一如眼前这片石湖,美是主要的,间或夹带着缕丝的不和谐。时代的进步,科学的发展,物质的提高,同样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科学家预言,1000年以后,人类进化到最完美的“黄金时代”,因为国际交流和交通发达,地球村名副其实,人种杂交,趋于同一;而10000年后,同样因为科技的发达和依赖,人类好多功能退化(如咀嚼),演变成丑陋不堪的人种,下腭下凹,前额突出,如长不成熟的孩童状。
因为暂时的失业,所以有闲,所以有了很多阅览的时间,有了很多学习的时间,秋天的这一刻,我同样有闲看风景,看身旁匆匆忙忙的车来车往,人聚人散。
置身在天堂的苏州,置身于天堂边的石湖,我在想:天堂离我究竟有多近,有多远?
时光如水,缓缓流过岁月。后来的2年,我辗转于苏州的城乡,城市的边缘,目睹了许许多多外来打工者的工作与生活,与他们一道,奔波在辛苦匆忙的路上。
2008年8月末,我得以住进了苏州的古城,最靠近苏州中心的商业与风景区观前街边上。从此以后,与苏州的距离近了,接触多起来,也亲密起来。
又是一个秋天,过了秋分时节。安顿妥当的我开始新的工作,新的生活,便仔细又静静用心欣赏起江南的秋来。
我在日记里记述到“在日历里,秋天应该很早就来了;但蜗居在江南的苏州,直到落雨且降温的前夜,方始感觉出她的声音,她的脚步。”
“在我的心里,是已久的盼望,对她的翘首,无时不占据我的心灵。当我从安静的睡梦里苏醒,黎明还没有点亮这片古老而喧嚣的姑苏城。似乎有种心灵的感应,静静的暗夜我真切地听见她悄悄叫唤秋天的乳名。我抬眼望向窗外朦胧的街巷,她的脚步,不知何时已经轻轻浅浅地踏湿了整座古城......”
“她正对视着我的眼睛,看透我卑微的一颗心灵。她引领着我的脚,走向窗口;搀着我的微温的双手,叩开那扇遮挡的屏障,感受着她切切的脉搏,亲亲的摸抚,冰冰的体会,凉凉的温度。”
“ 思念在此刻倏忽弥漫开来,淹没了我,淹没了雨巷,淹没了古城,淹没了雨夜的江南,淹没了一整个切切、亲亲、冰冰、凉凉的秋天。”
如今,我已经习惯于生活在这里,在这温润又柔软的江南古城里。我深深爱上了这江南的秋天,和这秋天里的一草一木,日月风云,点点滴滴。
无数的夜晚,我醉心于一个人的淡泊宁静,学习诗词格律;无数的白天,我游走在古城的大街小巷,寻找前人的足迹,倾听历史的声音。我穿梭于园林山水,澄澈内心,净化灵魂;我奔波在人生旅途,孜孜不倦,操劳生计。
江南的秋,在我去乡野,看见稻穗低眉颔首的《秋韵》里:
丰收在望的季节
飘香的果实
把春写成历史
沉甸出
串串笑声
江南的秋,在我的窗前《自话》里:
白露凝珠晨起凉,红云点抹宇羞妆。
鸣虫浅唱吟闲静,脆鸟欢飞逗乐忙。
日出东江西月隐,春植早米晚秋香。
纵然双鬓生华发,我自耕耘向老狂。
江南的秋,在我的《忆江南 荷塘月色》中:
姑苏忆,晚夕吻荷塘。滴翠娉婷葱叶紫,飞红羞怯粉花黄。落瓣舞心香。
荷塘忆,再忆满池芳。啼鸟归巢寻不见,银辉锁笼濯清凉。明月相思长。
江南的秋,在我的《一剪梅 古城寻源》间:
曲巷石桥隐小园,暮雨笼纱,秋水含烟。山塘北望虎丘衔,七里河堤,几度江山。
吴郡春秋千载船,物是人非,黛瓦青檐。桑田沧海说人间,过了秋天,又近春天。
2015年10月20日初稿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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