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古城与守护者上演一场双向奔赴
“水泥砂浆放的不够！”“砖块边角要对齐！”......
大清早的钱伯煊故居修缮现场，香山帮首席技师孙小青已经开始了指导工作，尽管烈日炎炎，正在为古建筑换“新衣”的“古保人”却不曾退缩，热浪与汗水，执着与坚守，他们用满腔真心守护苏州瑰宝，用精湛技艺延续文化传承。
40°C高温天的坚守
古城保护有他们，很放心！
近日，苏城时隔五年再次拉响高温红色预警，直逼40度的高温天也给户外工作者们增加了不少工作难度。一早，苏州园林集团香山帮市级非遗传承人孙小青就赶到了位于姑苏区平江路历史街区的钱伯煊故居修缮现场。
尽管已经57岁，孙小青对于古建保护工作仍然亲力亲为：“天气太热了，还是要去现场看看，有点不放心。”
孙小青（右）指导学徒砌墙
原来，由于古建老宅多由砖木结构构成，着火点较低，在高温天的防火工作格外重要。不仅工地上设置了多处灭火器，也三令五申地明确了“严禁烟火”的规定，将隐患降低到最小。一到现场，孙小青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上一秒还笑容可掬谈笑风生的他，立刻严肃地指导起了香山学徒们的工作。
“水泥砂浆放的还不够！”、“砖块要对对齐！”、“这块砖重做，把砂浆抹均匀”......在现场，孙小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学徒们的操作，哪怕有丝毫没有做到位的地方，都会严厉指出。
“感觉师父有强迫症。”香山学徒陆浩悄悄“吐槽”：“有次我的作品和标准只有0.2毫米的差距，师父都让我重新做了五次！”
“做古城保护工作不是简单的做完就可以了，一定要做到完美。”孙小青道出了自己如此坚持的原因：“这栋建筑修缮好后还要屹立百年、千年，是要给后代传承下去的，一定不能马虎对待。”
一涂一抹，一摆一放，一块块砖石严丝合缝地高高堆起。尽管工地上都盖了遮阳棚，但是闷热的工作环境无疑像一个蒸箱，伴随着砌好的石墙，工人们汗如雨下，浸湿了衣衫，也迷离了双眼。抬手擦擦汗，就又投入到修缮工作中。
“我们的项目都定好了工期，为了让古建筑可以更快地呈现在市民面前，高温天我们也坚持作业。”孙小青说：“不过考虑到工人们的身体情况，我们将工作时间调整为早上六点半至上午十点半，以及下午三点至傍晚六七点，并且暂停了屋顶的修缮工作，避开了中午时分过高的气温和烈日直晒。”
20片石头摆了两个月
"强迫症"是这样练成的
说起孙小青的“强迫症”，其中还有一段渊源。出生于香山匠人世家，孙小青从1981年开始接触香山派建造工艺，今年已经是第41个年头。“坦白说，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重要，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严格要求自己和学徒，直到和贝聿铭大师合作后，我就变了。”孙小青说。
那是2005年，在孙小青从业24年后，恰逢苏州博物馆新馆的景观绿化工程启动，孙小青获得了一次与世界级建筑大师贝聿铭合作学习的机会。
孙小青（左）与贝聿铭在挑选石块
作为与世界文化艺术交流碰撞的顶级场馆，馆内景观工程的设计也要呈现出大师级的水平。在谈到馆内选用的装饰景观石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既然这是苏州博物馆，肯定要用大名鼎鼎的苏州太湖石。然而，贝聿铭从宋代画家米芾的山水画中获得了灵感，选用了切成片状的泰山石，在白墙前作画，另辟蹊径。
“就这20片石头，我们来回修改摆放了两个月。”回想起这段经历，孙小青仍然感慨万千。“在敲定了使用泰山石后，我们多次前往山东泰山采风、选择石块，再到后来的切割、摆放。每摆完一块石头都要拍照片发给当时在美国的贝聿铭大师过目，只有得到肯定的答复，才能再摆第二块。而有时候摆完一块石头发现不对后，前面的又都要推翻重来。”
就这样，在贝聿铭几乎是“吹毛求疵”般的高标准要求下，一幅由20片石块构成的山水画震撼面世，石头本身的颜色化作水墨，在白墙上做出了一幅写意画，呈现出错落有致，疏密相间，意境深远的艺术质感。
“最开始选石材的时候，当时已经近90岁高龄的贝老还跟我们一起在采石场里挑选了两个多小时。通过跟贝老合作，我被他一丝不苟的态度所感动。”孙小青告诉记者。“他做事就是力求完美，绝不留下遗憾。这样的精神也深深影响了我，所以我在之后的工作中也是慢慢成了完美主义者，成了他们口中的‘强迫症’。”
在这样高标准、严要求的自我约束下，孙小青指导修缮了诸多古建老宅，唐寅故居、潘祖荫故居、忠王府、畅园，以及正在修缮中的钱伯煊故居等都经由孙小青之手焕发新生。从历经百年风雨的“危房破宅”，变成了如今还能再屹立百年的历史文化见证者。孙小青也在2021年被评为香山帮技艺的市级非遗传承人。
“香山人才计划”启动！
非遗技艺传承注入新血液
“你们说我是苏州古建筑的‘守护神’，其实也不是，古建筑是人类的宝贵遗产，我们和它们是互相成就的。”孙小青说：“通过有机更新、活化利用，以与时俱进的思维赋予它新的使命，让它们继续延续辉煌，而相对的我们也能从中获得成就感，实现自我价值。”
17岁开始学艺，传统建筑营造成了孙小青一辈子割舍不了的热爱。尽管已经年过半百，他仍然经常下工地上屋顶。然而，孙小青渐渐注意到，不知道从何时起，施工现场的工人们都是年过花甲的老匠人。每次看到头发渐白的老师傅们在屋面上上下下，孙小青心头也不免泛起心酸，更加意识到技艺传承的紧迫性。
“香山古建是一门高深的技艺，除了基础理论、更多的是实践操作，出师难、成为大师更难。假如没有更多的年轻人加入到这个队伍，香山帮这个世界知名的传统工艺、民族文化就真的要失传了。”作为香山帮技艺的非遗传承人，孙小青担心无比，他更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沉甸甸的担子。
在2019年4月，孙小青收到了一个好消息。苏州园林集团启动了“香山人才计划”，不少95后、00后的大学毕业生，都成为“香山帮”新生代力量，蕴含了几代人匠心独运的非遗瑰宝，将在他们身上得到接续和传承。
得知消息后的孙小青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项人才培养计划，对自己的徒弟倾囊相授。“有人传承，我就放心了。我希望他们学的越快越好，恨不得把我知道的知识一下全部教给他们。”孙小青笑道：“但我更希望他们成为复合型的人才，既要懂得专业知识，更要有审美，懂设计，能真正还原古建筑之美。”
今年是苏州获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40周年，保护区、姑苏区成立10周年。40年建设发展过程中，苏州古城保护形成了国内最系统、最完备的保护规划体系。如今，苏州的古建老宅正以全新的姿态“苏醒”亮相，让全世界领略苏州特有的古今融合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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