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比天气还火热的,非 “扫腿舞”莫属。直播间里,打扮精致的男孩女孩们以缓慢的频率、极大的幅度交替双腿横扫地面,红色背景灯光、骄人的身材、魔性的BGM再搭配动感的运镜,让屏幕外的粉丝直呼“哥哥姐姐,原地出道吧!”“扫腿舞”的精髓,不仅在于滤镜下的“大长腿”,还在于镜头里的人数,旁边必须得有一排人组成一个“专业团队”,给人整齐划一又眼花缭乱的感觉。而这,也是当下最热门的直播形式——团播的主要特征。顾名思义,团播即是“团队直播”。这种悄然兴起的直播模式,在改变行业游戏规则的同时,也制造着各种“财富神话”与“造星叙事”。年轻人们为之趋势若骛,律师、老师、建筑师……都纷纷跨界转行做起了“团播”,用他们的话说“差点忘了以前是干嘛的”。细看之下,这份工作远非想象中美好,擦边、违约、超长时间工作等问题,也同样在直播间的灯光里“跳动”。屏幕内外:停不下来的主播做团播主播半年来,欣欣每天的日常已经像一个精密运转的齿轮。中午12点到岗,14点准时开播,在镜头前唱跳持续到20点,中间仅有1小时休息,下播后复盘、练舞,直到午夜12点才踏着夜色离开公司。“每天在公司待够12小时是常态。”欣欣轻描淡写的背后,是团播行业对主播体力的硬性考验,也是转行半年的她最深刻的体会。曾做过三个月男团主播的小欧也向记者直言,公司要求每天播满6到8小时,分早晚两场,连轴转是家常便饭。欣欣进入团播行业,完全是个意外。7年建筑设计工作让她感到职业瓶颈,面临转型。在朋友的助推下,欣欣带着8年舞蹈基础和对舞台的热爱,决定尝试团播,“有专业公司提供妆造,也能留下一些影像作品,留住青春。”而且,不少公司在招聘启事中往往宣传着高收入。在招聘平台和社交软件上,记者看到大量关于团播主播的招聘介绍,在非一线城市,保底工资在5000元到8000元,还有20%到30%的提成,一线城市的主播底薪达一万元以上。但现实是残酷的,入行前的高薪宣传、保底承诺,也都在工作后被一一推翻。欣欣因团队频繁解散、开播时长不足,只能拿培训补助。她在半年内换了6个团,直播间在线人数多停留在20人以下,多数时候甚至个位数,“有时我们准备了精致的妆造,创新直播模式,开播效果却不是很理想。”同样,小欧做团播时的月收入也仅两千多元,“公司承诺的保底总会被各种理由克扣。”他见过太多同行因流水不足被公司放养,“你播不起来就耗,一直耗到你自己走为止。”更残酷的是PK机制,PK中每轮淘汰最后一名,只有票数过万的前两名才能表演才艺,新人大多沦为陪衬,连露脸机会都寥寥。团播的舞蹈要求并不简单,有不愿透露姓名的主播告诉记者,团播要求眼神要有“勾魂感”,扭胯扭胸等动作要性感。团播是实时直播,没有后期剪辑,需要主播在镜头前保持状态稳定,同时兼顾与观众的互动。即便是舞蹈经验丰富的欣欣,面对连续高强度的团播模式,也直呼全拼体力。除了身体劳累,情感付出同样也是主播的必修课。不管是粉丝群还是刷过礼物的观众,都需要抽空和他们联系,维护情感,这让欣欣感觉疲惫。在圈内,这种现象被称为“写作业”,小欧也会在下播后给大哥大姐“写作业”联络好感情:“哪怕只是说句‘早上好’,也要让他们记得你的存在。”可一句句“早上好”,也让一些主播身心俱疲。舞台背后:为梦幻“造景”的人一场直播的成功,从来不止于台前主播的努力。当无数人在直播间里点赞打赏,疯狂刷弹幕的时候,镜头外是主持人、灯光师、化妆师以及运镜师等人的忙碌身影。每天中午十二点,化妆师欢欢就开启一天的紧张日程,她会根据当天的直播主题,为即将上播的各位主播依次打造妆容。做了两年团播化妆师,欢欢早已能够在短时间内应对不同的妆容需求,完整化完一个上镜妆,欢欢只需要花费30分钟,再加上做发型,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完成一个主播的妆发工作。一天工作时间固定8小时,一个月休息四天,相比于之前的影楼工作,“因为相处时间长,感觉主播会更加亲切。”当直播间弹幕刷过“妆造好绝”时,欢欢也会升起小小的成就感。舞蹈老师希希曾被要求一周内排出9人版的3分钟舞蹈,但是由于主播舞蹈基础的差异,希希倍感压力:“9个人的队形非常难排,而且很难抠齐,教学进度参差不齐,挺崩溃的。”晚上六点,直播正式开始。运镜师小钱手握稳定器,眼睛紧盯监视器,随时准备运镜。当主播们跳起动感舞蹈时,他猛地压低机位,环绕半周后迅速拉升——这个运镜是他根据音乐节奏临时设计的。团播对运镜师的水平也有一定的要求。当多人同框时,他会用广角镜头框住全员,确保队形完整。当C位主播有个人动作,他便瞬间推近特写,“哪怕其他人出画也没关系,重点要突出”。直播的突发状况是家常便饭。相机电池没电时,他会立刻示意导播切备用机位,并迅速在30秒熟练地内换好电池。“做这个工作,体力和审美缺一不可。”小钱笑称,一场直播下来,手臂酸得抬不起来。灯光熄灭,直播结束。化妆师收拾彩妆盘,舞蹈老师在备忘录记下次日教学重点,运镜师检查设备电量。对他们而言,成就感从不来自聚光灯的直接照射。他们用专业搭建舞台,让镜头前的热闹,有了经得起细看的质感,团播行业的爆发式增长,让这些曾分散在影楼、舞房、摄影棚的从业者,有了新的职业坐标系。据悉,团播领域已衍生出主播、运镜师、编舞师、妆造师等十余个细分职业,一个成熟的团播间平均带动30余个就业岗位,为舞蹈专业毕业生、传统媒体从业者等群体提供了职业新选择。团播走向:用规范与自律探路安静每天工作的起点,是从检查各路设备开始的。每天早上8点多,作为团播运营的她就会快步走进场地,手指划过镜头的连接线,俯身检查麦克风电量,又抬头示意灯光师调试面光灯角度。有人说,如果把技术人员必做团播的“骨架”,那运营就是团播的“大脑。”每天6个多小时的直播,安静几乎一直守在后台。她不仅得盯着弹幕和礼物特效,还得确保主播状态全程在线,“如果他们状态不好,或者在那嘻嘻哈哈的,我就会提醒他们”。在做运营之前,安静是团播团队的主持,开播后的在线人数经常能达到一万人。但当她转行做起运营,亲自带新团,开播后的在线人数却只有10个人左右,这种落差感非常强烈。主播的能力、主持的话术、运镜、灯光、背景音乐都不成问题,但流量始终上不去。行业规则的模糊性更让工作如履薄冰。平台的团播规则常前后矛盾。“明明说某支舞不能跳,其他团跳了却还爆火”。安静说,工作常在不确定性中推进,她既要避免团队“踩红线”被限流,又要想办法让内容有吸引力。知乎博主@潮汐 发帖称,自己曾经做过团播公司的老板。他把市面上的团播直播间分为三个类型:第一类是流量团,也就是传统的爱豆团,靠粉丝供养;第二类是暧昧团,缺乏基础流量,只能靠女孩子“写作业”,跟大哥维护关系;第三类则是“拉票团”,主播干的基本是体力活。“很累,非常累。”为了流量,有些团播就逐渐滑向违规的边缘。“老板会让女生跳一些热舞、穿着暴露一些,男生露一露腹肌,玩一些用腿夹爆气球等含有性暗示的内容来吸引流量等。”有主播告诉记者。今年7月,微信发布关于开展微信视频号直播“团播低俗内容治理专项”的公告,其中明确提到,严禁在游戏互动过程中出现低俗、性暗示或人格侮辱的动作,包括但不限于:涉及敏感部位的表演(如抽打臀部、刻意抬腿、刻意泼水湿身)、侮辱性惩罚。今年上半年,抖音平台累计清退54家涉嫌传播色情低俗信息、诈骗、为未成年人提供经纪服务等违规行为的公会。抖音平台还于7月底升级《抖音直播团播内容管理规范》,并同步发布《抖音直播团播机构管理规范》,对团播内容、主播行为及公会运营提出更严格的治理要求。8月6日,在广西南宁举办的团播机构恳谈会上,多家直播机构联合倡议:将规范签约、如实履约,保障主播合法权益;杜绝炒作高额打赏、欺诈诱导消费、低俗恶俗直播等不当行为;履行未成年人保护义务;履行机构管理责任,对旗下主播违规行为担责。眼下,团播行业正从“被动合规”转向“主动自律”,它吸引着越来越多跨界者,有人在这里实现了“日入过万”的神话,也有人在流水与保底的落差中挣扎。虽然辛苦,欣欣依然喜欢团播这个行业。她相信,团播就像是一场团队战,大家各司其职,有能力的人总会冲出来。她说,团播的核心是团队,队友就像战友一样每天相互扶持着向前走:“一个团要是想走得长远,就得在规则之下创新内容与形式,与平台形成良性的合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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