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堵住违规吃喝的“嘴”？

记者 顾 敏

日前，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通报的“青海6名干部聚餐喝酒1人死亡”迅速登上热搜，让违规吃喝这一“四风”老问题再次引发关注。“五一”前夕我省各地纪检监察机关密集通报的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典型案例，不少也与“吃吃喝喝”有关，主要涉及违规接受管理服务对象宴请的问题。多地通报指出，目前明目张胆的违规吃喝基本刹住，但隐形变异的“吃喝风”禁而未绝。

违规吃喝躲进别墅、农庄、企业食堂

从查处案件来看，一些党员干部通过将饭局转入“地下”，不吃公款吃下级、吃老板等方式，给违规吃喝穿上“隐身衣”，企图规避监督检查。

有的绞尽脑汁开辟吃喝“新战场”，躲进私人会所、高档小区、写字楼吃“一桌餐”，或者把就餐地点安排在偏僻隐蔽的农家乐、私家菜馆等。比如，扬州市邗江区政协原党组成员、二级调研员王根云多次接受私营企业主在公司内部餐厅、农庄等隐蔽场所安排的宴请，饮用茅台酒等高档酒水。武华忠在担任常州市武进区雪堰镇党委副书记、镇长，武进区人社局党组书记、局长期间，多次接受管理和服务对象在别墅、度假区、公司食堂或酒店安排的宴请。

“过去违规吃喝的场所可能在大众点评、美团上能搜到，现在一些地点在百度地图上都显示不出来，有些就是企业的内部食堂，只有一个大包间和一个小包间，门口有保安，门上有密码锁，没有内部人士带路根本进不去。”一位纪检监察干部告诉记者，他所查办的案件中，最隐蔽的饭局藏身远离主城区的民宿。

“一些所谓‘会所’其实就是购买或租赁普通住宅或商住楼装修改造而成，根本不对外营业，纪检监察机关很难摸清其运营地点和规律。”无锡市纪委监委第六审查调查室主任许富伟告诉记者，这种私人会所，从买菜到烹饪一般都由请吃人临时聘请专业厨师采买操作，由于不是经营性质，所以没有相应费用票据和消费清单等底册，难以固定“吃请”证据。

有的公款吃不成就吃老板、吃企业，甚至利用手中权力要求企业家安排“家宴”“聚会”。比如，南京市溧水区石湫街道党工委原书记、一级调研员樊斌多次接受多名私营企业主安排的宴请。陆军在担任无锡市新吴区旺庄街道办事处主任、党工委书记、无锡高新区(新吴区)发改委主任等职务期间，多次违规接受私营企业主在公司内部食堂安排的宴请，饮用高档酒水。

溧阳市纪委监委党风政风监督室主任葛琪介绍，目前主要通过查公函、入账发票、公车轨迹以及明察暗访等方式来发现违规吃喝的蛛丝马迹。前不久，溧阳市纪委监委通过公车管理平台发现某乡镇一辆公车在农庄停留超过1个小时，由此深挖细查发现乡镇水利站工作人员违规接受服务管理对象“吃请”问题。不过她也坦言，“四风”问题隐形变异，监督手段相对单一，主动发现违规接受管理服务对象安排宴请的线索比较难，“大多是从受贿行为中深挖延伸到违规吃喝问题”。

腐化堕落往往从“吃喝”开始

当前高压态势之下，为何仍有一些党员干部“管不住嘴”？

一些党员干部长期沉迷于各种饭局、牌局，享受权力带来的奢靡快感。无锡市消防救援支队原支队长刘平多次在企业内部食堂接受宴请，交际应酬不断，更先后在消防系统和商人老板中认下多名干儿子，被戏称为“社会活动家”“消防交际花”。他甚至主动把妻子经营的美体工作室改成不对外营业的私人会所，经常组织和自己关系密切的老板在此违规吃喝，席间不仅大肆收受价值不菲的礼品、礼金，还主动推销起某款只有加入会员才能购买的高档矿泉水。老板们为讨好他，纷纷掏钱买单，一次充值会费就高达上万元，一场饭局下来，刘平少则捞取数万元，多则达数十万元。去年11月，刘平因犯受贿罪被判刑8年6个月，并处罚金150万元。

一些饭局往往披上人情的“外衣”。有些违纪干部在接受谈话时自称，是碍于朋友、老乡的情面聚了不该聚的餐，如果不参与“人情吃喝”特别是领导组织的饭局，担心被别人视为不合群，久而久之容易在“官场”被孤立。省委党校廉政教育研究中心副主任时伟分析认为，一些地区受酒桌文化影响较深，“酒桌上好办事”等观念根深蒂固，相互攀比，讲究排场，不良社会风气带动了奢侈吃喝风气。

在许富伟看来，侥幸心理作祟，是导致违规吃喝屡禁不绝的重要原因。“违规吃喝的场所越来越隐蔽、不易被发现，加之参与的都是‘小范围’‘老熟人’，这给违纪违法人员带来‘安全感’，产生可以‘吃得安心’的心理暗示。”

而一些饭局的“醉翁之意”在“局”不在“饭”，其背后往往暗藏谋事、谋利、谋权的影子。从我省查处的违纪违法案例来看，很多党员干部的腐化堕落往往是从吃喝开始，由风及腐、风腐一体现象较为突出。因受贿被判刑5年的无锡市锡山区政协原副主席张杰，从2013年到2020年，每年春节到辖区企业内部食堂、私营企业主家中违规接受宴请多达20次，并收受现金红包20万元。“问题就是从吃喝开始的，不知不觉上了别有用心者的船……”警示教育片中，谈及由风变腐蜕化变质的心路历程时，张杰悔恨交加。

在灌云县纪委监委党风政风监督室主任潘加栋看来，当一些领导干部沉迷于各类饭局之时，已经将自己置于被设局者“围猎”的险境。“从查处的案例来看，受贿人、行贿人往往是通过饭局‘加深感情’，交往请托也都发生在饭桌上，一些领导干部的廉洁防线正是在这样的迎来送往、觥筹交错中逐渐失守，一步步滑向腐败深渊。”

风腐同查狠刹吃喝歪风

在违规吃喝日益隐蔽、花样翻新的情况下，仅靠常规的明察暗访、翻阅发票台账显然行不通。针对由风及腐、风腐一体的特点，多地纪检监察机关不断升级“打法”，健全风腐同查工作机制，通过以案带案、“以案看风”，从腐败案件中梳理问题线索，分析作风问题新动向，有的放矢进行整治，不断压缩腐败滋生空间。

“违规吃喝会隐藏在哪里，往往一些领导干部和企业老板最清楚。”一位纪检监察干部透露，对于留置对象而言，相较于收受贿赂，违规吃喝可以说是“小问题”，他们也更愿意向组织交代。近期他们从两起留置案件入手，通过2名留置对象锁定了藏在企业厂区、居民区、农村的10多个违规吃喝场所，其隐蔽程度“让人大开眼界”。结合这些线索，近期他们将有针对性地开展明察暗访、深挖细查。

节假日是吃喝送礼歪风高发节点。眼下，全省各地纪检监察机关在加大通报曝光力度的同时，通过开展专项检查、大数据监督等方式，重点关注违规吃喝、违规收送礼品礼金等突出问题，对节日期间在隐蔽场所吃喝等隐形变异问题露头就打、坚决纠治。

“五一”假日期间，宜兴市把专项治理躲进度假景区、私人会所、偏远农家乐等隐蔽场所的“一桌餐”问题作为“四风”监督检查工作重点，联合职能部门、整合“室组地”力量组建5个监督检查组开展专项督查。督查组系统梳理近期收到的“四风”问题信访举报信息，并依托交警、税务等部门线上监管系统进行大数据分析比对，既查当事人，又查同车、同桌人，深挖细查酒驾醉驾、高档烟酒茶背后的“一桌餐”等隐形变异“四风”问题线索，重点对公司食堂、商铺楼院、农村别墅等38个容易藏匿“一桌餐”的地点开展明察暗访和蹲点式检查。截至目前，已发现“一桌餐”等“四风”问题线索7件，约谈提醒党员干部8人。

“吃喝问题绝非小事小节，关系到党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形象。”时伟建议，要完善不廉洁企业及其负责人“黑名单”制度，对以“请吃”公关、设局摆宴的企业在规定期限内实行行业禁入。“狠刹违规吃喝歪风的同时，更要在树新风上下更大气力，压紧压实各级党组织主体责任、主要负责同志‘第一责任人’责任，强化党员干部纪律意识和规矩意识，持续深化理想信念教育、廉洁文化教育，教育引导广大党员干部形成抵制歪风的行动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