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深夜抓狂的女人

那个深夜抓狂的女人不是别人，是我。为啥抓狂？除了娃的作业，还能有啥能让一个女人在深夜崩溃？

有人说，你的手写那么清新的散文，也会打人吗？你看起来文文静静，也会河东狮吼吗？会，能写清新散文，也能打人，能文也能武，都是一个人，中年妇女就是这么分裂。

要说作业也不算多，1.两页口算题卡打卡。2.两首古诗背诵默写打卡。3.三行练字打卡。4.手抄两道应用题。5.英语读书打卡。6.早晚半小时读书打卡。这个基本没读，时间不够用。还有白天语数英三科作业，家长要检查完成没，没完成继续写，完成了，有错没，有错订正没？都完成了，然后确认签字。这是周内每天的作业，周末要更多。

这些让我一个成年人做，一个小时足够了，可一个孩子做，妈耶！太慢了，太难了！老师要求打卡八点半截止，这两天我们都是十一点多才提交，拖了小组的后腿，实在惭愧！

我也很奇怪，是不是我这个笨妈，生这么个笨娃？总跟不上趟？可我躺床上仔细回忆童年，我也不笨呀！小时候放学回家，父亲干活去了，母亲薅草去了，进不了屋，我趴在猪圈的矮墙上，把作业写完，才去丟沙包，踢毽子，跳大绳。

你说这不操心，磨蹭拖拉的坏毛病到底是遗传了谁的基因？我说仿他爸，他爸说仿我，说实话，他爸还真不是个磨蹭拖拉的人，真是奇了怪了！

我数了数，小儿子班级有交流群，禁言群，英语读书群，晨晚读群，书法打卡群，还有一个小组群，这六个群，我每天都要仔仔细细扒拉扒拉看看，有没有漏掉的重要信息，然后一条一条，转到我自己的微信里，晚上再一条一条对着完成。我感觉比小时候我自己上学还要操心，偶尔还会漏掉一条半条，经常榜上有名，当家长不容易啊！

这只说了量，还没敢说质。那字写得，个个奇形怪状，个个带着火药味儿，看一眼能怒火中烧，看两眼，火冒三丈，看第三眼，火山爆发！不管你当时啥心情，只看一眼，就能成功把你的愤怒激发出来，接着你浑身充满洪荒之力，那股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一把戒尺……

我买了一把戒尺，很多款，我选了刻满莫生气诗句的那款。说实话，买戒尺只是想警戒孩子，并不想打谁，警戒自己，心有戒尺，手下留情，莫生气。

不写作业，啥事儿没有，一写作业，不是渴就是饿，要屙要尿要睡觉，手边任何一个小玩意儿都能抠半天，没有任何玩意儿？那就抠钢笔，抠墨囊里面的墨珠，抠得满手是墨水，抠得钢笔写不出字儿。

实在忍不住动手打了他，打完更痛苦。孩子吓得蜷缩在角落里，我发火的样子一定很丑陋，奇丑无比。生活的压力，无处不在焦虑，生生把一个元气少女磨成了祥林嫂，变成了技穷的黔驴。没有耐心陪孩子慢慢成长，却又总感叹太快老去。

内心苦不堪言。我向孩子爸爸诉苦，抱怨孩子的种种恶习，一条接一条信息发出去，人家说：慢慢教，别生气，长大孝敬你里。我说：去！别哄我了！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管，不等他长大我就被气死了！

不写作业母慈子孝，岁月静好，一写作业鸡飞狗跳，四邻不安。这是多少家庭的状况？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辅导作业？这又是多少母亲悲愤的天问？

我问孩子爸爸：我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他说：没有，你年轻着里。我说：我咋感觉自己更年期到了呢？我咋越活越像母亲呢？连发火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那些约别人的妈妈吃饭，看红叶的男人们，你家几个娃？你家娃卡打了吗？作业写完了吗？你家娃谁辅导？你娃的妈妈深夜抓狂过吗？怎么着也得等到孩子们上大学，娶了儿媳妇，生了孙子，孙子送幼儿园，咱们才有闲心吧？那时候，儿女都成家立业了，房贷也应该还完了，咱们都带上老伴儿，一起去公园，你们老头们玩空竹，我们老太太们跳广场舞，应该会很开心。

夜深了，我又活着熬过一劫。那些辅导孩子作业的中年妈妈们，你们还活着吗？气得想死的时候，咱们也学男人们出去喝点啤酒，撸点串，再吼两嗓子，吹吹凉风，回来四脚八叉睡一觉，第二天还能接着辅导。